第139章 是非(3)
站在江问轩旁边的楚云汐当然也看见了这只傀儡,少女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这是个身穿青衣的女子,脸上满是不正常的青黑之气,舌头吐出老长。 不知道为何,她眼睛中的黑瞳几乎消失了,只剩下一点点。 一眼望去,诡异瘆人。 与之前那只满脸裂痕,面目僵硬的傀儡不同,这只傀儡竟然还有表情。 她看着楚云汐,忽然扯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染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伸出来,毫不留情的向着楚云汐脸上抓。 速度实在太快了。只见眼前五道凌厉红影,根本来不及反应。 少女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噗嗤——!” 危机时刻,江问轩抱住楚云汐猛地一转身,手指插入少年肩头,留下五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血腥味混着江问轩身上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楚云汐惊呼道:“江师兄!?”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傀儡嘶吼着发出了第二击,声势惊人,连催动灵力召唤逐波都来不及。 江问轩死死将楚云汐搂在怀里,用身体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砰——!” 顾宴疏终于在这一刻甩开那只浑身燃烧着的傀儡赶了过来。 浮霜呼啸着将青衣女子打飞了出去。 顾宴疏挡在江问轩和楚云汐前头,与那一男一女两只傀儡对峙,如水般的眼眸中凝上了亘古不化的寒冰。 一个尚且应对艰难。 如今可好。 来了一双。 冰蓝长剑重新回到青年修长指掌间。 四周原本浅淡的冰霜气骤然浓郁起来,冻的楚云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默然片刻,顾宴疏道:“江师弟,带云汐找个安全之处躲起来。” 话音落下,江问轩还没来得及回答,天空中骤然被一股黑气笼罩,山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嘶吼,那些本来已经被阵法压制住的傀儡气势以rou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然后,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 ………… 沈如眉这个人自私自利,凡事都是只想自己,而且向来惜命。 殷仲则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给他来这一出,不由得愣了片刻。 就这片刻的功夫,沈如眉的身体竟蓦地化作了一股黑烟,想要向着远处遁走。 站在旁边的男人轻笑了一声。 他伸出手来,那股黑烟便凝聚在他如玉般的指尖,黑烟变幻出千万种形状,却无论如何也脱离男人的掌控。 黑烟中传出一声无比尖利的嘶吼。 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男人又笑了一声:“我不是他,这等阴谋诡计还是不要对我用了吧。” “砰”的一声,黑烟轰然炸开。 凄厉的惨叫过后,四周归于寂静。 男人摇头道:“只有一魂一魄,不是本尊,她还没有死。” 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殷仲则沉默了片刻:“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 “别客气。” 男人淡淡道:“你为我寻回失落凡间的神骨,我帮你解决麻烦,应该的。” 殷仲则:“……” 当真不出他所料,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果然是君陵。 哪怕猜到尹景昆用来淬炼命剑的材料绝对非同一般,但听到“神骨”二字之时,殷仲则还是不由自主的愣了下。 他下意识问道:“你的神骨怎么会散落在凡间?” 难怪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魔族圣子转世之后,竟然会成了人人瞧不起的半魔,甚至还不如丰汐。可神骨刀枪不入,烈火不损,坚不可摧,怎么可能轻易碎裂? 但是君陵没有回答。 他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神骨碎裂也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方才那个女子还没有死,可山海域易主,你本身所余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 “魂魄随时都有彻底消散的风险。” “不想此处彻底沦为人间炼狱,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殷仲则皱了皱眉:“圣子可否——” “不可。”才说几个字就被君陵打断了。 “我只是神骨与身体融合后暂时出现的神念。无法存在太久。何况……” 琉璃紫眸冰冷漠然。 “我可约束魔族不侵略,不征伐。” “但我不是惊鸿。” “不会过分插手人间事,更没义务救苍生。” 殷仲则:“……” 殷仲则噎了一下。 须臾后,他看向树下兀自昏迷不醒的少年,声音微沉。 他道:“丰汐与你自己,也在此处。” 他的意思很明显。 纵然不救苍生,可难道连自己也不救? 连故人也不救? 然而君陵无动于衷。 他懒懒拂袖,那对琉璃紫眸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叫人瞧不出一丝情绪。 大约过了片刻,他缓缓开口。 声音极轻,仿佛从来都不属于尘世。 “那又如何?” “能救我的,从来都只有我自己。” “至于惊鸿……” 男人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穿过数万载光阴岁月,横跨漫天寂寂风雪,不惜神骨尽碎,以己身入凡尘历万世劫,是为等一故人归。 但并非只为等一故人归。 他永远都会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他应当承担的责任。 同样丰汐也是如此。 所以他才会敬佩她。 他印象中的丰汐,一直冷静沉着,清明豁达。他愿意护她,但她不可失去向前的勇气,更不可一世站在他身后。 气氛一时凝滞。 君陵没有再与殷仲则说话,而是缓缓走到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身旁。 他垂下眸,静静看着这个如今还极度弱小的自己,向来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淡淡的趣味。 数十万年寂寂岁月,几乎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其实他与丰汐一样,都是寂寞相随。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丰汐终日守着一扇门,而他,终日待在一座冰冷的宫殿中而已。他的情绪早在这日复一日的冷寂中被磨平了,无论遇到何事,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是如今…… 男人蓦地勾了勾唇。 每块散落的神骨之中都藏有他的一丝神念,要么封印着他曾经的部分修为,要么封印着他难以磨灭的一丝执念,而这块神骨封印的是…… 十六七岁时候的他,最先恢复的竟然是七情六欲。 有趣。 下一刻,他整个人轰然破碎成千万点细碎波光,没入少年身体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