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呼呼

    刺痛不过短暂一瞬之间。

    细长的痂脱了一半欲落不落，看着属实碍眼。

    沈南桑索性将它全扯了下来，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用跪，不妨事儿。”

    她又不是泥巴捏的，磕磕盼盼在所难免，更何况，是她拉着他给自己上药。

    真要责怪，追根溯源还在她。

    “漂亮jiejie，你们在干嘛呀？”

    陆霄霄茫然的拉着陆阙停下脚步，一双亮丽的明眸落在跪地的重山身上，满是困惑。

    直到她慢慢走近，才发现沈南桑手臂上有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小丫头一直被陆阙保护的很好，自小到大擦破点儿皮都是大事儿，鲜少有见血的时候。

    这会儿瞧见沈南桑手上赫然躺着两条伤疤，小丫头骇了好大一跳，眼睛眨着眨着就红了。

    “漂亮jiejie，你的手怎么了？”

    她果断撒开拽着陆阙的手，蹬着小碎步跑到床边扒拉沈南桑的衣角。

    白白嫩嫩的小手偏又不敢使劲，小眉头皱着，苦大仇深：“漂亮jiejie你的手怎么在流血？疼不疼啊？是不是这个人伤的你？霄霄叫小爹爹打他！”

    小丫头心直口快，言语随心，眉眼间的不悦直逼重山而去，愤愤不平。

    重山挺得笔直的背脊顷刻间僵住。

    他死死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所有情绪都藏在了阴影里，影影绰绰的叫人瞧不真切。

    屋外，初升的日头已经悬在半空，室内隐约见了些热气。

    躲在被窝里的小雪貂大抵怕热，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处，影子都寻不着了。

    沈南桑敛着眉垂眸，盯着重山低垂的脑袋。

    他的不安无措和歉意，沈南桑全瞧在了眼里。

    他手边的袖脚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好好一块衣料都扯皱了。

    这会儿，大抵无论她说什么，小狼崽都走不出来了。

    沈南桑无声叹息，伸向重山的小手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最终落在了陆霄霄的脑袋上。

    “霄霄别怪重山，重山不是故意的，咱们不能打他，不能欺负老实人，要是把他打走了，漂亮jiejie会很伤心的。”

    她说的有意，余光时刻关注着重山的动作。

    他却依然不肯抬头。

    沈南桑闷闷的撇嘴，这倒是把她给难住了。

    恰在此时，煮姜茶的见春回来。

    沈南桑看见她，跟见着了救星似得，忙招手让见春先把人给带下去。

    重山起来时，默不作声，五指牢牢的拧着衣角，指尖都发了白。

    沈南桑瞧见他发红的眼尾，莫名有些挫败。

    “真没事儿。”

    她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捻着衣袖沉下腕子去擦伤口处渗出来的殷红。

    要不是陆阙在这儿，她定从床上爬起来，捧起重山的脸，一字一句告诉他，她真不至于娇弱至此。

    她阿爹阿娘都没这么宝贝她过。

    以前上山爬树作威作福的时候，被阿爹揪着耳朵习武的时候，她受的伤多了去了。

    “别拿袖子。”

    陆阙的视线从进来起就落在沈南桑身上。

    见她大大咧咧的捻着袖脚去擦伤处，几步上前抓起她的手，眉头拧成了一团。

    “沈南桑，你是真没半点女人样，对自己不知道温柔些？”

    他语气说的急了些，沈南桑被他说的愣了愣。

    看看手腕上的五指，又抬头看着骤然放大的那张俊脸，茫然的眨眼。

    “我，怎么又没女人样了？”

    她抿着唇，下意识就要低头去看自己的身子。

    一只手比她更快，先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沈南桑，收起你嘴边呼之欲出的虎狼之词，霄霄还在。”

    陆阙眉眼拧着，出口的话像是在警告，却听不出太多责备之意。

    “小爹爹。”

    陆霄霄扒着他的衣角，见自家小爹爹上前来，老老实实就给他让了位置。

    “小爹爹，漂亮jiejie流血了，jiejie肯定疼，你快帮漂亮jiejie呼呼。”

    小丫头努力摁着陆阙的身子把他往沈南桑跟前推。

    一张和陆阙长得有八分相似的眉眼儿紧紧皱着，和陆阙如出一辙。

    说到呼呼时，她还奋力撅起小嘴，做出动作，生怕陆阙学不会似的。

    陆阙就着床边的位置坐下，曲起一腿，动作间随处可见的肆意姿态。

    “她不用。”

    那是陆阙平时拿来哄陆霄霄的招儿。

    什么呼呼就不疼，都是拿来哄小孩儿的罢了。

    陆阙蹙着狭长的凤眸，一把拽过沈南桑的手臂，语气里没有半分温柔：“她自己都如此随意，霄霄心疼她做什么？干脆疼死她上算。”

    手指蹭了一块药盒里的膏药，陆阙说是如此，手下的动作却是截然不同的轻柔仔细。

    乳白色的膏体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陆阙落手，就着沈南桑手上结了痂的地方涂抹开来。

    他的手指修长如白玉，涂药的动作很轻很缓，微微低垂的眉眼一如往日，一分不落的藏在白纱之后，抿直的嘴角看上去认真又专一。

    沈南桑静默了几秒，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抛开旁的不说，陆阙这张脸是真的完美的无可挑剔。

    难怪当年陆阙能成为无数盛京女子的心悦之人。

    如果传言没有他毁容这一条，如若他不曾把自己这张脸遮起来，这会儿还有她沈南桑什么事儿啊？

    “我脸上有花？”

    陆阙抽空抬头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南桑总觉得他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神采。

    “还看。”

    陆阙把涂好药的手扔回去，没好气的瞥她。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明明小几上摆着方巾，他那只沾了药膏的手偏要在她手臂无伤的皮肤上蹭一蹭。

    他指尖还剩好些药膏，全蹭她手上了。

    东一块西一块的，他还不给她抹匀，蹭完就要起身。

    陆霄霄不乐意了，见他要站起来，瞥着小脸，拉着他的衣角，说什么都不肯他动。

    “小爹爹，不能这样，小爹爹还没给漂亮jiejie呼呼的！不呼呼，漂亮jiejie就会疼，小爹爹快呼呼。”

    “霄霄别闹。”

    陆阙抓住小丫头倔强的小手，没敢使力，只是虚虚的握着，等她自己松手。

    小丫头不干，哭着闹着要他呼。

    吵闹间还冲沈南桑眨眼。

    沈南桑茫然一瞬，微微皱眉。

    她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小丫头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奈何沈南桑呆坐在那，一句话都不说。

    她急了，瞪着小脚爬在床榻，避开沈南桑手上的那只小手凑到她耳边，用极小的声音催促她。

    “漂亮jiejie，你快要小爹爹给你呼呼呀！不然小爹爹就要走了！霄霄好不容易才拉着小爹爹来的，漂亮jiejie不想小爹爹留下来吗？”

    沈南桑眼睛一亮，悟了。

    “呼呼！”

    她有样学样，扬起笑脸噘着嘴，学着陆霄霄撒娇的样子朝着陆阙伸出受伤的手臂。

    陆阙眼角抽了抽，瞪她：“沈南桑，你还小？”

    沈南桑头摇成了拨浪鼓：“陆显知，我才十六！”

    陆阙没好气的哂笑：“十六的人都能当娘了，你要什么呼呼？”

    “那我还没当娘。”沈南桑露出自己平坦的小腹，将手举的更高：“陆显知，不公平，你为什么不给我呼呼，你不给我呼呼，我疼。”

    陆阙抱着胸，懒懒的看她作妖：“怎么？我的嘴开过光？我给你呼了你就不疼了？”

    “陆显知……”

    沈南桑软了眉眼儿，委屈巴巴的跪坐着，水灵的眸子里满是雾气。

    “陆显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

    陆阙眉毛一扬，不解的看着她：“这跟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沈南桑脑袋低低的埋着，更委屈了：“你不给我呼呼，不就是不喜欢我吗？你刚刚还说，疼死我上算，陆显知，你是不是其实一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所有我对你再好你都不喜欢我。”

    “沈南桑，你怎么……这么吵？”

    陆阙烦躁的抬手，额间的碎发被他揉的稀乱。

    “陆显知……”

    “别叫我！”

    陆阙烦躁的坐回去，没好气的瞪她，瞪完转眼又去瞪陆霄霄。

    “你个小白眼儿狼，小爹爹白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么帮着她欺负你小爹爹的？”

    “霄霄没有……”

    陆霄霄人小鬼大，脑袋垂着做出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小手却麻利的抓起沈南桑受伤的那只手，凑到陆阙嘴边。

    “小爹爹，快给漂亮jiejie呼呼，这样漂亮jiejie就不疼了。”

    小丫头边笑还边对着沈南桑眨眼，那样子，落在陆阙眼里，真就是只小白眼狼的模样。

    他拧着眉，轻啧了一声，低头对着沈南桑的手人命的吹了口气。

    陆霄霄哪里看不出他的敷衍，严肃的仰头：“小爹爹，不是这样的，你给霄霄呼呼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陆阙：“……”

    这小孩儿养着有什么用？

    谁要，送了吧。

    “小爹爹，快点。”

    “陆霄霄，你以后也别叫我！”

    陆阙声音沉了一个度，烦躁的握住沈南桑那只白嫩的小手。

    没了第一次的敷衍，他垂下脑袋，薄唇在离伤口还剩咫尺之距时停下：“呼～”

    一口热气吹出去。

    沈南桑的手臂痒痒的，像是有羽毛在轻抚。

    她抬着眸，看着陆阙青丝后白嫩的耳朵一点一点沾染上绯红，心尖忽然有些雀跃。

    “陆显知，我决定了，我以后会再对你好一点，陆显知，记得早点喜欢上我。”南二锦的重生后，她上了落魄圣子的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