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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多依赖依赖我

    夜色清凉,当空无月。

    耳边是清风,愀然浸入墨色飞上枝头,咬着枝上的叶,奏着更深露重时委婉翩然的乐,无谱自成章。

    沈南桑眯着眼迷迷糊糊的被陆阙牵着下了马车。

    进府时,差点没跨过门槛儿摔个狗啃泥,亏了陆阙手疾眼快搀住她。

    那搀的哪是她的胳膊啊,沈南桑欲哭无泪,那搀的,分明是她一文不值的面子。

    她就觉得太华的人都有病。

    陆阙从上午开始点圣水,一直点到现在。

    这期间,陆阙站着,她也陪着他站着,又饿又困不说,腿还酸酸胀胀,疼的她头皮发麻。

    “陆显知,你不难受吗?”

    沈南桑踉跄着踏过门槛,身侧男人与她的狼狈截然不同,眉宇之间甚至没什么疲惫。

    可明明他才是最累的那个。

    “还成,都习惯了。”

    这些都是他当年的日常,那时候练功,举着剑顶着日头站一整天,都是常事。

    他语气平平,没多大的起伏。

    话落,视线往沈南桑打颤的腿上瞧,眉心蹙成一团:“下次,不必再跟我一起。”

    “那可不行。”

    沈南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视若无人的挽上他的胳膊,歪头扬笑,一气呵成。

    “你总是一个人,干什么都孤零零的,连被人欺负也不发作,这样多不好啊,少年郎就应该眉目舒朗,携清风明月,揽星辰山河,无惧无畏。”

    她义气凛然,惹得陆阙弯了唇。

    “所以这和你陪不陪我,有何关系。”

    沈南桑挑眉,老神在在:“这你就不懂了吧。”

    她高深莫测的摇头晃脑,俨然一副说教的架势:“少年人对媳妇儿要最最好,不能抛弃妻子。”

    她意有所指,显而易见。

    “所以少年郎,我和你是绑在一起的。”

    是夫妻,也将成为她的利刃。

    与沈南桑眼底陡然消散的暗沉擦眼而过,陆阙抿直了薄唇,看她故作深沉。

    沈南桑抱他胳膊抱的顺手极了,走得累了,还会挨着他猫儿一般蹭来蹭去。

    陆阙在推与不推,挣扎与不挣扎之间,犹豫不决。

    对话就此止住。

    沈南桑迈着极小的步子,走动的多了,反而适应了那种酸胀。

    陆阙唇角绷的直,眸色深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笔直的落在前方:“你今天在圣水里……唔!”

    软嫩的小手仿若无骨,沾着寒意触碰上他的唇,凉意便像是长了腿。

    他愕然侧眸,嘴里被塞进了一颗圆润的药丸,不苦,却有些涩舌头。

    “别吐。”

    沈南桑的小手去而复返,抵着他的唇。

    “为了以防万一,你太瘦了我总觉得一个香囊护不住你,你这个圣子大人,若是在此时感染时疫,难免又有多嘴的长舌妇要嚼舌根子了。”

    陆阙抿唇,气息有些沉。

    这段时间,她总时不时趁他不备往他嘴里塞各种各样的药丸,陆阙几乎要形成身体记忆。

    那药被含在嘴里,化开一半,还有一半纹丝不动,陆阙没耐心,借着牙齿将其嚼碎,口鼻之间瞬间充斥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很特殊,他从没闻过。

    确定他喉结有吞咽的动作,沈南桑才放下手:“你刚刚问我什么?”

    黑漆漆的夜里,灯笼随风,没有归期,光线明明暗暗,洒落一地摇曳不安的斑驳,瞧东西也瞧不真切。

    陆阙那张谨慎的脸就藏在浓郁的墨色之中,白嫩里透着异样的红。

    他发觉自打她来,他的脸上、耳上,脖颈上,时时刻刻总要挂着红。

    别扭又难为情。

    “你想什么呢?”

    沈南桑一连问了两遍,陆阙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半张脸都没舍得给她。

    直到第三遍,她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陆阙如梦初醒,眼底还浮着一瞬茫然。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南桑问的问题,他稳着心绪,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往圣水里倒的是什么。”

    “药啊。”沈南桑坦坦荡荡,眼神里足够清明:“不过旁的你别多问了,明日自会见分晓。”

    *

    她说明日,还真就是明日。

    翌日天际才擦亮,昏昏沉沉,路都照不清。

    圣子府的护卫便被闹的个头昏脑涨。

    这圣子府少说也冷清好几年了,平日里打这儿路过人家都嫌晦气,这几日却好似变了性,日日有人登门。

    今日最是夸张,整整一条小巷,从巷头到巷尾,好似看不到尽头,放眼看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护卫有些胆战心惊。

    时疫当前,没人不惜命的。

    “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这一个二个都是在做什么?”

    三伏是被人从床榻间硬拖起来的。

    今日不是他当值,好不容易能歇歇,被人拖起来,他怨气比谁都大。

    挤在门口的百姓看到他出来,一个二个眼底好似挂了光:“求圣子大人救命!求圣子大人救命啊!”

    声音此起彼伏,从街头传到巷尾,连绵不绝。

    护卫梗着脖子凑上来,小心贴着三伏耳边说了几句。

    三伏登时清醒,视线扫过底下乌压压的人群:“这是个什么事儿啊?行了行了,你先在这儿稳着,叫他们小些声音,我进去找小殿下。”

    *

    沈南桑昨日累得够呛,半夜回到院子,几乎倒头就睡。

    见春怕她不舒坦,壮着胆子帮她去了头饰脱了外衣,好歹是将她伺候妥帖了。

    这一夜,她睡的极沉。

    陆阙过去的时候,那房门还紧紧闭着,屋内不见灯,里头的人显然是睡得舒坦。

    整间院子空荡荡,略显萧条。

    就她房门口不远处的廊下,半倚着个重山。

    听见动静,重山耳尖轻动。

    扭头看见来人,内心挣扎一番,思来想去还是不情不愿,一板一眼的起身走到了陆阙五步开外的地方站定。

    重山没叫过他,殿下二字叫不出口,圣子两字又太拗口。

    这会儿躲不过去,他索性抱了抱拳,作个礼算是规矩。

    陆阙对他没多好的印象。

    说不出缘由,只第一次见他时,便觉得不喜。

    他太像一匹不受控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危险,而陆阙素来不喜欢不受控的一切。

    “你主……”

    “吱呀~”

    木门轻启,屋外的冷风找到宣泄口,一股脑朝着那条缝儿里头钻。

    那架势,大有一副恨不能将所有暖意驱赶,势必要侵权掠地,唯吾独尊的架势。

    沈南桑被吹的缩了缩脖子,白净的小脸上,难得有几分憔悴和疲惫。

    她试探性的将脑袋探出来。

    珠钗缠发,卷起一缕又一缕,淡黄的发带落在她两轮弯月似的发间,尾部垂下的铃铛一摇一响,次次都有回响。

    沈南桑迷迷瞪瞪的望着外头的几人,脑子大抵还没清醒。

    一连打了三个哈欠,好不容易得了空当,她揉着眼睛,愣愣的看着远处一身红袍的男人:“陆显知,你是专程来找我的,还是来问我问题的?”

    陆阙抿着唇,古怪的挑眉:“有区别吗?”

    沈南桑晃晃脑袋,经风一吹,困意逐渐散去了大半。

    “我知道了。”

    她紧了紧身上素雅的兜帽,早在陆阙来之前不久,见春就将她叫醒了。

    重山一早按照惯例在府外巡视,最先发现那群挤在门口的人。

    昨晚睡前她迷迷糊糊叮嘱过俩人,如果明日府门口有人聚集,定要第一时间同她禀明。

    这事儿,果然和她估的八九不离十。

    陆阙笔直凝视着她,脸上瞧不出太多情绪,语调也轻,跟阵风似的:“这事儿和你在水里加的东西有关?”

    “嗯。”沈南桑坦诚布公,她知道这事儿瞒不住,陆阙看着不谙世事,却最是人精,所以一开始她也没打算瞒着。

    “走吧,出去瞧瞧。”

    拉紧了兜帽的绳子将脑袋兜住,沈南桑只露了张小脸出来,大抵是没休息好,她眼下的乌青极重,一点儿也不搭她那双透亮温润的眸。

    随着日头东升,圣子府门口的人越来越多,长长的队伍几乎看不到尽头。m.zwWX.ORg

    在来的路上,架不住陆阙一再追问,沈南桑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她在水里加的东西。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是用了几味克制那时疫的药材,配着几种咒蛊磨碎的粉。

    因得磨成粉的咒蛊的原因,药材接触人的皮肤便会慢慢渗透进皮rou,融进骨血里。

    药材只取了几味,但是缓解病症绰绰有余。

    要的,就是让那些嫌恶陆阙的人知道,圣子的赐福,可不是无用之举。

    被圣子怜爱的人,可是宠儿。

    凝着沈南桑狡黠的笑颜,陆阙淡然的神情上有了一丝少见的皲裂。

    心上不知怎的,莫名鼓动的厉害。

    像是被什么牵扯住,竟有了失控的趋势。

    有什么东西,好像即将破壳而出。

    他隐隐有预感,那东西一旦破壳,将肆意生长,不再受控。

    那于他,实在不像是太好的征兆。

    “看着我发什么呆呀?走啦,你今日可是主角!”

    沈南桑撞了撞他的胳膊,一身银饰被撞得叮当作响。

    临近门口,沈南桑忽然侧头,嬉笑着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发丝从肩膀处擦过,桂花头油的味道馥郁清香。

    陆阙的耳朵里,隐隐听见一声轻笑:“陆显知,多依赖依赖我吧,我很可靠的。”南二锦的重生后,她上了落魄圣子的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