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绝地天通

    半个时辰后，船到了十载县，于祥、荣子轩拱手告别。

    “许先生，敖先生，能够与二位先生一路同行是我们两个小辈的福气，希望日后还能有缘相见，二位先生我们就此告辞了。”

    “如许先生所言，有缘自会相见的，两位小友告辞！”

    “此番相遇便是缘起，想来自有缘果，许某便祝你们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了。”

    许负也是笑着说道，心想一艘船里五个人就有三个不是凡人，另外还有一只自称是狐仙的小狐狸，这可不就是天大的福分吗。

    待两个书生走后，气氛就显得有些微妙了，两人都在猜测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

    敖千从眉州追来，这一路同舟而行所见所闻愈发觉得许负高深莫测。

    仙，则呼风唤雨还眉州百姓一个朗朗晴天，凡则一首渔歌两岸渔民感激涕零，用法眼窥视却只能见其表而不得其法，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在敖千暗中狐疑之际，许负也是在揣测这敖千的来历，从一开始他就隐隐觉得这人似乎是在故意的接近自己，开始还以为是对方自来熟的性格。

    直到对方拿小狐狸来试探自己，许负才恍然知觉此人恐怕绝非凡俗之辈，再到船夫说完鲛人的故事后，其不经意间透露的立场，便足以证明对方不是人类。

    许负此前悄悄运用法力暗中窥视可惜不能看透其本体也就不再试探了，不过想到对方自称敖千也不知是真是假，按照前世的神话传说东海龙王姓敖的套路，眉州一地又接近东海。

    许负觉得这个世界既然和上辈子的古代背景有所相似，那么想来这敖千多半和东海龙宫有关了。

    思及此，对方来意不明身份扑朔迷离，秉着多说无益还是沉默为好的计策，许负没有说话，敖千也不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终许负干咳一声对着外面喊道:“老人家，夜深了，还是停船休息吧。”

    “小老儿再划一会儿，两位先生歇息吧。”

    船夫回了一句，继续划水。

    许负笑了笑，“敖先生，那我先睡了。”

    “许先生请便，敖某出去赏一会月。”

    “嗯，那好。”

    许负点点头，见敖千出了船舱，便拿了自己的包裹垫在长凳上然后装模作样的躺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假寐，虽然并未感觉对方有什么恶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不知怎么的后来竟然真的睡着了。

    看着悠然入睡的许负，敖千笑了笑，此人还真是洒脱啊，即便是本君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陌生人面前也是不敢如此放松戒备的，看来是本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次日，许负睁开眼，心中一凛，“我怎么睡着了？”

    赶紧起身一看船舱里没有人，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自己的身上。

    “难道是眉州驱散台风用力过猛而导致的困倦，所以昨晚才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将小狐狸放到一旁，许负出了船舱，就见敖千在火盆上煮粥。

    “许先生醒了，过来喝碗米粥吧。”

    “敖先生有心了，许某先去洗漱一下。”

    许负走到船尾摇了一瓢水先漱了漱口再洗了把脸才去了船头用早餐。

    吃完早餐，许负见两岸周围的地势明显与昨日大有不同，便问道：“这是到哪里了？”

    船夫回了一句，“已在璃州境内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可到达璃州府。”

    原本需要三天的路程居然一天一夜就到了，看来昨晚他睡着的时候船夫暗中加快速度了。

    这时敖千举起茶壶为许负续了一杯茶，“不知许先生此番到璃州府可有什么要紧事？”

    “也没什么事，多年在外便想回去祭拜一下父母。”

    听了这话，敖千点点头，心想许负这般凡人修仙的得道高人父母不在了才是正常。

    “原来如此，是敖某失礼了。”

    “无妨，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罢了。敖先生来璃州府又是所为何事呢。”

    “唉，此事说来话长。”

    敖千面露忧色叹了口气，“敖某有个女儿，因为一些原因闹了些矛盾，这些年来一直不肯见我，这次来多半也是无功而返了。”

    呃……

    许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难道要安慰他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忧心？这也不对啊。

    正觉得郁闷，就见右边岸上有许多村民聚集在一座庙前敲锣打鼓，许负放眼看去见那庙居然是一座龙王庙，那些人正在举行祈雨祭祀。

    这时，岸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叫骂声。

    “拜什么拜！龙王是给你下雨还是给你水喝了，天天拜你就不嫌腻味？有这个时间你就不能下河捞几条鱼，你是想饿死我们娘俩是吧！”

    一个背着小孩的妇人对着祈雨人群一阵破口大骂，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厉喝道：“你这婆娘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小心触怒龙王惹来大祸！”

    说罢，男人对着龙王庙连连磕头，嘴里说着龙王老爷恕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话。

    那妇人见状越发的生气了，不管不顾地咒骂道：“触怒龙王怎么了！他若有灵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人受苦受累，就是不下雨？他若真有灵就来打死我啊，这世道活不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早死早超生……”

    妇人骂着骂着突然崩溃的痛哭出声，本来许多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脸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璃州境内已经半年没有下雨了，这几个月他们几乎每隔几天便祭祀龙王祈求甘雨，然而龙王却从未有过显灵。

    眼见这一幕，许负不禁看了敖千一眼。

    敖千苦笑一声，“许先生想必已经猜到敖某的身份了。”

    许负笑了笑，其实他也不确定眼前之人是不是东海龙王，于是用手指点了一下茶水在桌上写了“东海”两个字。

    “许先生果然慧眼如炬啊。”

    敖千叹了口气，“许先生肯定在想敖某身为东海龙王为何眼睁睁地看着百姓罹难而无动于衷，按理来说百姓供奉我，我便应该行云布雨，救济苍生。

    可普降甘霖，恩泽大地，敖某于此事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许负微感诧异，心中暗忖，你一个东海龙王呼风唤雨还不是手到擒来。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许负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既然对方都说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必然是有原因的，所以他只是看着敖千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果然，敖千苦笑一声接着道：“自绝地天通后，仙凡永隔，此界神仙的力量渐渐消弱，越是活得久的神仙，精力大多用来抵抗岁月的摧残。

    使个呼风唤雨之术，自然无碍，但若是要行云布雨，恩泽大地，所消耗的力量过于庞大，不是一般的神仙可以承受得了的。

    如今凡尘俗事尚有妖魔鬼怪，神仙之辈，凡人修仙亦有得道成仙的希望，几千年后就未必如此了，那时异类便是区区的一个开启灵智恐怕也是难如登天，化形为人，已然绝迹，得道成仙更是无稽之谈。

    即便是神仙之辈，几千年后也有可能消亡殆尽，这便是神仙享受着凡人的香火祭祀却不再管人间疾苦之因，或许只有传说中的‘九天’尚存‘绝地通天’之前的神仙之威吧。

    比如眉州大风敖某只能慢慢牵引改变大风的轨迹，而许先生则能完全驱散大风，这是敖某望尘莫及的。”

    听了敖千的话，许负总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暗中试探自己了，原来是把他许某人当作‘九天’了，这九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人物，竟然连东海龙王也只能望其项背。

    许负思维开始发散了，敖千的话透露出了太多秘密，从他的话可以得知此方世界神仙凋零，武力值下降的厉害，甚至有消耗殆尽灭亡的征兆。

    这倒是和许负上辈子的神话体系相互契合，绝地天通之前人类的文明是神话传说，绝地天通之后人类的文明是神仙，神仙之后便是凡人武侠，直到科技文明的诞生。

    不过这个所谓的‘九天’是什么鬼？别人的法力都在消弱，就他还能保持不变那岂不是能吊打此番世界了，果然还是苟一点安全啊。

    思及此，许负说道：“实不相瞒，其实许某只不过就是一个会些导引养生术的普通人罢了，至于眉州驱散大风那也是机缘巧合借助风伯之力而已。”

    敖千闻言笑了笑，“绝地通天后，上天的路断绝，人人都渴望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能够天人感应传达老天的旨意。

    相传便有那么九个人得到了老天的认可，他们拥有超凡的力量，是真正掌握着天下气运的神灵。

    九天身份神秘，即便是神仙中人也只晓得他们是以中古九天自称，便是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昊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

    许先生你就别装，想必你就是九天之一吧。”

    说罢，敖千郑重其事对着许负拱了拱手，说道：“恳请许先生出手行云布雨，救济苍生。先生方才也看到了，再不下雨敖某就要被百姓的口水淹死了。”

    这误会可大了。

    更可恶的是这货居然还想白嫖，让我来下雨，功德你收，别说许某人不会呼风唤雨，便是会那也不会干这种亏本买卖。

    许负连忙起身回礼道：“龙军折煞我了，在下真的不是什么九天，我就是一个爱好养生的普通人，哪里会什么行云布雨，要不龙君先教教我如何呼风唤雨，我再看看行不行？”

    敖千狐疑的看着许负，“许先生真是不是九天之人？”

    许负摆了摆手，苦笑道：“龙君误会了，我真不是，想必龙君也看出在下的道行深浅了。”

    闻言敖千动用法力再次看向许负，片刻之后，仍是不相信的问道：“不对啊，许先生不是九天之一那是如何驱散眉州的大风的？”

    “此事我也是莫名其妙啊，当时我在风伯烧香突然之间就感觉眼前一晃然后就化身为风神驱散大风，想来是眉州百姓日夜祈祷，风伯不忍百姓疾苦故而下凡借助在下之躯驱散大风吧。”

    “不可能，自绝地天通后便无神仙下凡，凡人上天之事。”

    许负一摆手，“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呼风唤雨救济苍生我是做不到。”

    “唉，算了，是敖某想当然了，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连人都知晓的道理，本君自以为是，以为本君做不到的，别人也做不到。”

    敖千苦笑一声，对着许负拱了拱手，“许先生，方才是敖某失礼还请见谅。”

    许负也跟着拱手回礼，“龙君言重了。”

    “敖某还有些事，就此告辞。”说罢，敖千身影便消失不见。

    许负见状，不禁暗暗吐槽了一句，“还真是现实啊，知道自己不是高人立马闪人。”青衫远行客的我来庙里觅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