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竹林化人

    是夜，临近中秋之际，月色横空，繁星点点。

    许负来到位于罗镇外北边数里外的绿卿亭，亭子就建在河畔，周围紫竹围绕。

    说是亭子，实则就是一个没有围墙的花园。

    游廊，假山，以及处处可见文人墨客留下的诸多诗词歌赋的痕迹。

    许负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孤魂野鬼，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右边一处明显比起其他地方高大的紫竹时，不禁笑了笑。

    只见那里的紫竹硕大无比，远远望去竟然巧妙的形成了一个似乎人形的模样。

    此时素魄蟾光，照映着河中波光粼粼，来回荡漾，又见游鱼戏跃于波中，耳闻宿鸟惊啼于竹林间，清风拂面，襟袖生凉。

    又见周围竖立着许多文人墨客的诗文碑，许负兴致索然，不禁吟唱道。

    “练余心兮浸太清。涤秽浊兮存正灵。

    和液畅兮神气宁。情志泊兮心亭亭。

    嗜欲息兮无由生。踔宇宙而遗俗兮眇翩翩而独征。”

    许负平和的声音，回荡在这深夜的竹林间，仿佛有某种无法言喻的法则，一阵怪风吹来，周围竹林一阵摇晃，竹影婆娑仿若，欢呼雀跃，翩翩起舞。

    见此一幕，许负洒然一笑，“出来吧，许某并无恶意。”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右边的那一撮似乎人形的紫竹，一阵摇晃间，雾气弥漫中走出了一个穿着紫衣，看起来总角之年的儒童。

    竹子幻化成人，这番奇景，若是被普通人看见了恐怕会吓个半死。

    儒童对许负作揖行礼道：“先生方才所唱诗歌，意境旷达，令学生心境豁然开朗，洗涤心中邪念，受益匪浅。请受学生一拜！”

    许负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虽然只是无心之举，他之所以会吟唱这首诗歌，也是灵犀一动间，脑海中忽然想起，便就脱口而出了，这童生因此受益，那也算是他的机缘了。

    “竹子成灵，许某还是第一次见，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许负感慨了一句。

    “学生原本也和其他的竹子一样，每天浑浑噩噩，本能的吸收养分成长。

    一日，不知何人将诗文刻在了我的身上，至此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将诗文刻在了我的身上，机缘巧合之下不知不觉间，学生竟然以文字而觉醒了灵智。

    此后，学生日夜采集日精月华，又熟读先人前辈在此留下的诗文修养身心，方才有了今日的修行。”

    “那你在这些诗文之中，可感悟到了什么？”

    “学生愚钝，这些诗文之中，有屈原先生歌颂家国天下的，也有描述爱情的诗经，‘关雎’、‘蒹葭’。

    也不乏将军征战沙场，文人墨客游学天下，江湖儿女行侠仗义，精彩纷呈。

    学生虽一介小精怪，觉醒灵智不过数十载，所走的路程不过方圆数里。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可学生觉得，我虽然未曾离开这方寸之地，却早已从先人前辈们的诗文之中游历了天下，西出关外无故人的荒凉，策马中原的豪迈，再到江南烟雨，如画卷一般扑面而来。”

    许负听罢点头微笑道：“文者，寥寥数语，可见古今万千风光，心之为动，可蕴千古传奇。不过，小友为精怪异类，不应恃强凌弱，扰民生活，此事小友当浮一大白。”

    听了这话，儒童尴尬的脸色一红，连忙躬身行礼道：

    “学生确实是孟浪了，学生原本只是想清静，方才扮鬼吓人，不料适得其反，惹得村民们前来砍伐竹林，故而才让林中小兽前去镇里胡闹，阻止他们继续砍伐竹林，以求自保，还请先生恕罪。”

    许负笑了笑，迈步走进了一旁的八角石亭内，挥袖将烦人的蚊虫驱散，将饭铺买来的羊rou摆在石桌上。

    随即，抬手一拂将小狐狸和大公鸡从玉壶洞天内放了出来。

    至于子鼠，此前许负便让其离开了，定下的君子之约，于十年后相约于璃州府相见。

    儒童见许负举手间便幻化出两个精怪，又对自己方才的解释并未做出表态，心中顿时有些忐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石亭外。

    “先生，你总算是没有把我们忘了，还记得给我们带吃的。”

    大公鸡迫不及待的扒开荷叶，见是羊rou，开始狼吞虎咽，口齿不清地道：“嗯，好吃！好吃！”

    “瞧你那样，一顿吃的就把你打发了。”

    小狐狸嘴上说着嫌弃，可张嘴一吸几块羊rou便飞入了其口腹之内。

    许负笑了笑，举手一抖衣袖将当初在山中木女赠送的百花酒，从玉壶洞天内取出了一坛，然后又拿出四个白瓷酒杯。

    扒开酒坛的塞子，顿时一股醇厚的香气弥漫开来。

    当初在山中偶遇桂花树成精的木女，对方邀请他在其洞府做客，告辞时赠送给了这五坛百花酒，此前已经和小狐狸他们喝掉一坛了。

    此酒，既然有一丝丝的灵气，虽然很是稀薄，但味道极佳，入口绵甜，如饮百花蜜，却甜而不腻，颇为难得。

    说是罚酒，实则是给儒童的嘉奖了。

    “罚酒一杯，小友莫非不乐意了。”

    许负笑着对儒童招了招手，儒童见状这才走进石亭。

    “学生惶恐。”

    儒童屁股小心翼翼地只坐了半个石凳，神色拘谨的双手举起酒杯，随即一饮而尽，顿时眼前一亮，忙起身行礼致谢，“多谢先生赏赐。”

    许负呵呵一笑，再次给其倒了一杯，儒童如获至宝，这会儿不再举杯一饮而下，而是轻啄慢饮，细细品尝，更觉得回味无穷。

    …………

    “老弟，为何一路跟着我？究竟意欲何为？”

    这时，亭外的竹林中忽然传来说话声，许负放下酒杯，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哼，大路朝天，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难道就因为你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就此认为我跟着你？”

    “老弟这么说，那就是强词夺理了。”

    “怎么就强词夺理了？这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就不能走了。”

    “哼，看来你我之间，不分个高下，这路是没法走了。”

    “正是！”

    霎时，两道骤然妖气弥漫开来，相互对峙，冲击得风声呼啸，周围竹林摇曳，枯叶席卷，飒飒之声不绝于耳。

    可就在千钧一发，即将爆发之际。

    忽听一人说道：“嗯？什么味道。”

    “好像是酒！”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道妖气，顿时偃旗息鼓，随即就见两个形体雄伟的魁梧大汉从竹林中走来。

    一个穿着朴素，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农夫。

    另一个容貌威严，英武不凡，锦衣加身，一身大户人家的行头。

    这两人于竹林中，寻着酒香走了过来，看到石亭许负他们，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深更半夜的，一个青衫长袍的斯文先生独自坐在林间的石亭内，看着就不正常。

    况且身边还带着三个迥异非常的精怪，就更显得异乎寻常了。

    若是普通人见此一幕，定然会心生恐惧，不敢靠近。

    但这只是对于常人而言，对于两个化形的妖怪却是见怪不怪了。

    他们觉得自己心知肚明，看向小狐狸和大公鸡，乃至儒童的眼中，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还以为许负也是精怪化形中人。

    此时，那农家男子走至许负所在的亭子外，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斑特，方才路过这里忽闻酒香飘来，便忍不住的过来查看了，没想到是先生在此饮酒赏月啊。”

    锦衣加身的大汉，神色如常，也举手行礼道：“鄙人斑寅，这位先生深夜在此饮酒，真是好雅兴啊。”

    许负站了起来，举手还礼：“我也是路径此地，听闻此处有一座古亭便来游玩一番，兴之所至罢了。二位若不嫌弃，便请入座。”青衫远行客的我来庙里觅长生